微微的風,淡淡的花香,在這時候的你,還好嗎──

〈一〉

  每個春夏交替的季節,這片草地上總是開滿了花,夾雜幾株野百合,湖邊清澈見底。

  在這,我再次遇見許久未面的你。

  比以往更消瘦的身形,柔軟的黑色髮絲似乎許久未整理,有些略長的遮住了你的眼睛,早已忘了你的聲音,不知是不是我們已幾十年未見的關係?

  你沒說什麼,只是靜靜的在我的身旁逕自坐下,隨著風飄起的頭髮,好不容易,才看清了你眼底那片天空,有著憔悴的暗藍色。

  有時的你,四處走走,摘了一束又一束的花,細膩的、輕柔的將它們好好綑成束。

  有時的你,看見了那野百合就會摘個兩三朵,點綴你的花束,總感覺你就像花瓣一般的脆弱。

〈二〉

  你的婚禮,我遲了。

  那天下午,穿著西裝的你像往常一樣靜靜的和我一起坐在湖邊。接近黃昏的時分,湖水也成了橘橙。

  你把那束僅有野百合的花束交到我手上。

  輕聲的為我們兩人下了一個註解,有點激動,卻又無奈的語氣,你輕聲說著,我仔細聆聽。

  我想,這幾十年間的我,不管做了什麼,我都少給了你很多,也許哪個環節出了差錯。

  隨著你的語氣越來越激動,你的眼眶也濕了,你舉起雙手用力的捶打我的胸口,我卻一點感覺也沒有。

  只是出手,緊緊的抱住你,在你大叫了幾聲後,剩下的只有你的哭聲,再也沒有那些斥責和求饒,我什麼話也沒說,你也沒抬起頭正視我的臉,只剩蟬鳴充斥四周。

  我鬆了手,把你放開,直接往後躺在草地上,可是你緊緊抓著我的衣袖,臉上還留著幾分鐘前剛哭過的證據。

  你開口了,有點膽怯的聲音,有那麼點像我剛認識你的那時,

  你輕聲地說了:「我想我還是最討厭你了。」

  我輕笑地答道:「這句話在十三年前我就聽過了。」

  我把你的手抓過,摀住自己的眼睛,咬緊唇狠狠地哭了。

  該怎麼留住你,該怎麼愛你,明明就是自己的心,可是怎麼會毫無頭緒?現在我是不是該說我需要你?這麼複雜的心情,我卻感到解脫。

  起身目送你的那一刻,我也哭了,我對著你的背影大喊著,可是你卻沒有回頭,我想這些應該都結束了。

  又是幾十年不見的你,只剩下潔白的花瓶擺在那一塵不染,卻一眼就看得出不能移動過的櫃子上頭,花瓶裡放著的是那束早已枯黃,經不起碰觸的野百合。

〈三〉

  你的喪禮,我也遲了。

  不知道該怎麼面對那個已經面無表情的你,只得捧著花瓶站在門外的我,並沒有舉起手敲醒你,我就走了。

  走的時候,夫人開了門輕聲叫住我,有些沙啞的聲音似乎為你哭了很久、很久。

  一旁的孩子很安靜,眼神裡看得出他那些許的慌張,怯生生的看著我。

  夫人叮嚀幾句就讓孩子隨我來了,孩子好像在草地上盡情奔跑、偶爾調皮的撥弄水面,你在他們面前又是什麼樣子呢?是個溫柔的丈夫、威嚴的父親嗎?

  孩子四處摘花的樣子和你很像,開心的大叫,高舉一些你也沒摘給我見過的花,不知不覺,手上的花朵已經成束了。

  又是幾朵野百合。

  「爸爸不在,你會傷心嗎?」我這麼問,孩子似乎深陷思考。

  「不會。我想爸爸會來看我。」重拾笑容的孩子如此說著:「叔叔你很喜歡花吧!爸爸總是說你最喜歡花了!」

  「爸爸說,野百合的意思是“請永遠幸福”哦!所以叔叔也快點幸福起來吧!」孩子邊說邊把花束往我手上塞來。

  交到我手上的野百合,好像回到了好多年前。

  「要永遠幸福,好嗎?」你哭了,可是卻是靜靜的,只有幾行淚從你臉頰上頭滑落。你身上那套西裝代表著,我們都錯過了彼此。

  「請你爸爸也來看看我,好嗎?」我接過那束野百合,握著孩子的手哭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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